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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
  
  金明寨中军大帐内一片死寂。夏用和白髮萧索,那双赖以成名的夜眼虽然仍像鹰隼般的锐利,目光中却多了一分阴冷。秦翰双目低垂,神情间看不出半分喜怒。
  
  秦翰战功赫赫,此役虽然是前来助战,但夏用和未曾以寻常客将看待,两人分左右而坐,不过最上方的主位此时却空着。昨日一战,前来督战的翁应龙被八牛弩射中,至今生死未卜。
  
  另一名大貂珰李宪按着宫里的规矩,叉手立在秦翰身后。李宪虽然是内侍出身,但文武双全,也是心高气傲之辈,不过在秦翰身边,他始终是一名新晋的后辈。
  
  对于秦翰的位置,李宪没有半分妒意。夏用和策划多日的决战却以宋军大溃告终,若不是秦帅的选锋营力挽狂澜,在乱军之中护住中军大纛不失,局面只怕已经无法收拾。
  
  下方站立着宋军的高级将领。捧日、龙卫二军一共有四个厢,四十个军都指挥使,然而此时,留在帐中的只有半数。
  
  江州之战打到今日,谁也没有想到三川口一战首先遇挫的捧日左厢军,如今却成了兵力最完整的一支。第一军都指挥使曹琮、第二军都指挥使折继闵、第三军王信、第四军都指挥使王仲宝……包括刚刚接任第十军都指挥使的种世衡均在列,实际兵力超过六个军。
  
  四名厢都指挥使中仅存的捧日军右厢都指挥使石元孙低着头,手掌不停抹着斗篷,掌心的冷汗似乎怎幺都擦不乾净。今日的决战,他的捧日右厢军损失最为惨重,星月湖大营接连攻破他四个军,一战下来,损失几乎与经历过定川寨惨败的龙卫右厢军相当。
  
  四厢中伤亡最惨重的莫过于参加过好水川之战的龙卫左厢军,主将任福连同七名军都指挥使战死,另一名军都指挥使范全又在定川寨一战中被杀,倖存下来的只有朱观、王达两名军都指挥使,加上新任命的刘宜孙也不过三人。
  
  会议已经进行半个时辰,却没有一个人发言。刘宜孙几次想开口,都被后面的张亢拉住。
  
  良久,夏用和微微欠了欠身,「秦帅?」
  
  秦翰点了点头,「好。」
  
  夏用和也点了点头,然后道:「散了吧。」
  
  帐中的将领如梦初醒,参差不齐地向几位主官跪地施礼,然后铁甲铿锵地离开中军大帐。
  
  刘宜孙一头雾水,出了大帐才低声问道:「怎幺回事?」
  
  张亢冷冷道:「要退军了。夏帅请秦帅断后,秦帅也答应了。」
  
  明白过来的刘宜孙无言以对。仗打到现在,粮草已尽、士气全无,除了退军没有第二条路可走。只希望秦帅的选锋营能牵制住江州贼寇,免得在撤退中再次遇袭溃败。
  
  「王指挥!折指挥!种虞侯!」、张亢熟络地打着招呼,叫住几名将领。几人似乎随意地聊着天,十分默契地避开撤军的话题,口气虽然称不上轻鬆,但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。
  
  刘宜孙默默看着,发现张亢叫住的将领有捧日左厢军的王信、折继闵、种世衡、郭逵,龙卫右厢军的赵珣,但没有一个来自捧日右厢军石元孙麾下的将领。
  
  众将交谈片刻,也没有说什幺便各自散去。但张亢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,每个肯停下来寒暄的将领,都将是自己在江州之战中最可靠的友军。
  
  「这一仗打完,捧日、龙卫两军的将领恐怕要全换一遍。」回去的路上,经过金明寨被焚烧过的辎重营时,张亢这样说道。
  
  短短两个月内,遭遇过战败、父丧、被囚、执掌一军这一连串的经历,刘宜孙成熟许多,已经没有初来时担当先锋的锐气。他沈默多时,然后道:「若不是这一战,谁能想到禁军最精锐的上四军会落到如此地步。」
  
  「有功不赏,有过不罚。只要能在几位主官面前混个脸熟,就能受到提拔。」
  
  张亢道:「这仗能打到今天,已经称得上是将士用命了。」
  
  刘宜孙默默无言。出师之前,他一直认为捧日军兵强甲精,是天下有数的强军,直到在江州城下,他才见识到什幺才是真正的不败雄师,意识到上四军与真正的精兵差距有多大。
  
  张亢道:「眼下三位厢都指挥使出缺,削尖脑袋找门路的也不知有多少。」
  
  刘宜孙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:「你不会想让我当厢都指挥史吧?」
  
  张亢哑然失笑。「怎幺可能?三个厢都指挥使的位子,卖掉两个,还得留一个国装点门面。我看不是王信,就是周美。」
  
  「为何不是曹琮?」
  
  「曹琮家世显赫,又有战功,一个厢都指挥使是跑不掉的。不过他未必肯留在禁军仰人鼻息。」张亢拍了拍衣服,「如果能活着回去,我也不準备再留在禁军。」
  
  刘宜孙一惊,「你要弃军从文?」
  
  「好不容易转成军职,为什幺要放弃?」张亢道:「筠州恐怕要设军,我想要这个都监的位子,你来帮我。」
  
  「怎幺帮?」
  
  「给我一个都。」张亢毫不掩饰地说道:「我过烈山去抢些财物。」
  
  「你!你……」纵然相交多时,刘宜孙仍被他赤裸裸的口吻惊呆了,怔了半晌才放缓口气,「你是进士出身,当都监的资格已经够了。」
  
  「够资格有什幺?没有钱哪里能当上?」张亢的面容在营地零星的灯火下忽明忽暗,「兵部、枢密院、太尉府,处处都要打点。」
  
  「那你为什幺要过烈山?不是过江吗?」
  
  「过江抢晋国的?」张亢冷笑道:「去投北府兵的罗网吗?」
  
  刘宜孙彻底惊呆了。「你要抢宋国的百姓……」
  
  「那我就是丧心病狂之徒。」良久,张亢吐出两个字:「昭南。」
  
  一股寒风拔地而起,吹起身上的衣袍,两人久久没有说话。
  
  江州城西的客栈中一片旖旎春色。淡淡曦光映在红绫帐上,帐内传来柔婉的歌声:「自作新词韵最娇,小红低唱我吹箫。曲终行尽松陵路,回首烟波十四桥……」
  
  充满韵味的诗句如歌如画,静心去听,彷彿乘在一条摇蕩的小舟上,伴着优雅的箫声穿过一座座烟柳画桥,如梦似幻。
  
  帐内的一幕远比优雅的歌声来得香豔。唱歌的美妇赤裸着白滑的胴体,仰身卧在锦榻上,如黛的青丝散开。娇豔的玉颜带着醉人的红晕,雪肤花貌,令人心旌摇曳。一名如鲜花般的少女伏在她身上,两女雪乳相接,玉股交叠,白美的娇躯纠缠在一起,两张娇美的面孔相隔不过寸许。美妇的丰秾熟豔与少女的娇柔香嫩相映成辉,妍姿豔致,流露出无边春色。
  
  两张玉脸之间挺立着一根怒胀的阳具。充血的龟头如鹅蛋般又红又胀,棒身血管怒张,彷彿纠屈的蚯蚓。两女玉颜相映,粉颊轻摩,梦娘娇声吟唱,雁儿则张开樱唇,用香舌柔顺地舔舐着阳具。那根火热的阳具在歌声中微微震颤着,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。
  
  小紫斜身坐在程宗扬绷紧的腹肌上,手肘支在程宗扬胸口,一手托着香腮。她身上披着一条紫色缎子,裸露出雪滑的香肩和晶莹的玉足。她用足尖轻轻挑弄着梦娘的玉体,笑道:「阿梦是才女呢……还有吗?」
  
  梦娘想了一会儿,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,「不记得了……」
  
  小紫在梦娘的玉颊上捏了一把,笑道:「不记得就罢了。好了阿梦,诗也吟过了,我们换个姿势吧。」
  
  程宗扬张着腿,大模大样地半靠在榻上,背后很舒服地垫着几个枕头,虽然这会儿身边群芳环绕,他的脸色却不是一般难看。
  
  「死丫头,」程宗扬字字血泪地说道:「天都亮了!你该玩够了吧?」
  
  「没有啊。」小紫笑道:「谁教你站不起来的。」
  
  「干!我把你十八处穴道都封了,看你还能不能站起来!」
  
  小紫竖起食指,认真地摇了摇。「站不起来就是输了,不许耍赖哦。」
  
  程宗扬正要开骂,忽然眼前一亮。雁儿和梦娘从自己腿间爬起来,展露出两具迷人的玉体。
  
  小紫从紫缎下伸出一只雪白小手,勾了勾手指,让两女靠近一些,笑吟吟道:
  
  「雁儿在左边,阿梦在右边——程头儿,好不好看?」
  
  两女并膝跪坐在程宗扬身侧,扬起手臂,双手抱在脑后,螓首微微后倾,挺胸收腹,显露出玉体柔美的曲线。两具白美的胴体如脂如玉,两对雪乳高耸着,散发出诱人的光泽。
  
  程宗扬头不能动,只有眼睛左右乱转,在两女身上滚来滚去。雁儿的乳房小巧而紧凑,像玉石一样光洁,乳头像小小的花蕾,又柔又嫩。梦娘的双乳丰挺白硕,彷彿两颗丰满的大白桃,红听的乳头精緻如球,略一触弄,淡红的乳晕便迅速变得鲜红。
  
  两女俯下身子,各自捧着雪乳,将滑腻而充满弹性的乳肉放在主人身上轻轻揉摩。程宗扬呼吸越来越粗,忽然身体一挺,阳具跳动着像要喷射出来。
  
  接着看到一只如明玉般的纤手柔柔伸来。小紫屈指在他的龟头上轻轻一弹,那根怒胀的大肉棒彷彿被打中七寸的蟒蛇,一瞬间蔫了下去。
  
  程宗扬喘着气道:「我投降!」
  
  「这才第七次,还有两次就好了。」
  
  「我发誓!再有一次,我这辈子都硬不起来了!真的!」
  
  小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,眨着眼睛道:「人家帮你吹起来哦。」
  
  程宗扬痛心疾首地说道:「我要再信你,出门就让我撞猪!」
  
  小紫笑着把梦娘往程宗扬身上一推。那具温香软玉的胴体撞到怀中,程宗扬的表情立刻凝固在脸上。梦娘的肉体丰腴而滑腻,一肌一肤无不媚豔生姿,香滑的肌肤、美妙的触感,使程宗扬刚软化的阳具一下子充血怒勃起来。
  
  梦娘垂下玉颈,温柔地将主人的阳具纳入口中,细緻地吞吐起来。
  
  「哦——」程宗扬大叫着在梦娘的口中爆发出来。
  
  憋了一整夜的精液又稠又浓,滚热地射进梦娘的喉内。梦娘被浓精呛住,不由得咳嗽起来,涂着胭脂的红唇溢出一缕浊白的浓精。
  
  这种连续多次忍精不发,然后一次喷射的快感比单纯的射精强烈数倍,程宗扬只觉得从髮梢直到脚底,无处不沈浸在射精的快感中,彷彿有无数令人颤慄的电流闪过。
  
  满足之余,程宗扬还有些失望。本来以为小紫会给自己一个惊喜,结果死丫头还是妙口难开。好不容易才开恩,让自己抱着她温存一会儿。
  
  「早点办完事,到临安来找我。」
  
  「人家不去临安。」
  
  「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想跑没门!」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警告道:「还有,不许和死老头走得太近,告诉你!男人吃起醋来,很吓人的!」
  
  小紫皱了皱鼻子,「大笨瓜!」
  
  程宗扬嘱咐道:「有事找武二,那幺壮的劳力不用白不用,他欠我的钱还没还呢。」
  
  「知道啦。」小紫伏在他胸口,用鼻尖在他的颈中蹭着,然后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,娇声道:「等你回来,人家让你开苞哦。」
  
  「拉倒吧!我要再信你,我就是属猪的!」
  
  离开时,程宗扬没有惊动太多人,前来送行的只有孟非卿、萧遥逸和秋少君。
  
  看到秋小子,程宗扬不由吓了一跳。一夜不见,这小子的下巴上竟然多了一丛半尺长的鬍鬚,风一吹飘飘蕩蕩。如果不是两眼一边一个青眼窝,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。
  
  秋少君抖了抖鬍子,一脸沾沾自喜地说道:「怎幺样?还不错吧?」
  
  程宗扬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,半晌才道:「秋小子,老实跟哥说,是不是谁淩辱你了?」
  
  秋少君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。「没有没有!哈哈,那个姓武的暴徒其实是个胆小鬼!我们刚比了半场,听说我要跟他决斗就躲得没影了。哈哈哈哈!」
  
 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:武二那是犯不着跟你玩命吧?
  
  「这鬍子是怎幺回事?你下巴长头髮了?」
  
  「月姑娘说我整天跟在她后面,能不能成熟一点?我想了一晚,于是用头髮做成鬍子,你瞧,」秋少君说着一手捋着鬍鬚,口气深沈地说道:「这样是不是很成熟?」
  
  程宗扬板着脸扭过头。「萧刺史,麻烦你找个大夫给秋道长治治病!」
  
  萧遥逸道:「秋道长的病包在我身上!程哥,快去快回!我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。」
  
  秋少君抗议道:「谁说我有病?」
  
  孟非卿一把按住秋少君的肩膀,对程宗扬道:「一路顺风!放心,江州丢不了!」
  
  铁栅打开,小船驰出水门,沿江逆流北上。
  
  远远能看到江畔血战后遗留的战场。夏用和机关算尽,布下天罗地网,如果不是殇侯适逢其会,赶上搅局,星月湖大营这一仗即使能成功溃围,也必定伤亡惨重。
  
  结果夏用和筹划多时的决战以宋军失利而告终,局势顿时逆转,陷入绝境的成了宋金明寨的粮草本来就不多,又被斯明信和卢景联手放了把火,能救出三成已经不错了。程宗扬敢肯定,现在所有的宋军都在饿肚子。从三川口到江州城下,宋军屡战屡败,士气已经降到谷底,在后方粮草供应上来之前,无力再战。
  
  但宋军即使败上一百次,只要想打照样还能打下去;星月湖大营只要败一次,就将彻底出局。这是一场从开始就不公平的较量,是一场狼群与雄狮的搏杀。狮子虽然威猛,豺狼的数量却无穷无尽。好在自己布下的绞索已经套在宋国的脖颈中。
  
  对宋军而言,小狐狸的求和绝对是雪中送炭。程宗扬相信,夏用和再精明也看不出其中的玄虚,因为这无关战术,已经不再是战争层面的较量。现在要看的是贾师宪究竟肯下多大的本钱。
  
  没有小紫在身边,程宗扬总觉得少了点什幺。看看旁边,别说美女了,整条船里除了生鏽的船锚,就数敖润长得俊俏,剩下三个货一头比一头狰狞,直看得程宗扬怒从心头起,恶向胆边生。早知道应该把卓贱人要来同行,真不行,惊理和罂粟女那两个贱人也可以啊!
  
  船过城北,程宗扬忽然发现月霜的身影。她倚着白马,独自立在灌木丛中,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的小船。
  
  小船从岸旁驰过,程宗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用力朝月霜招了招手。月霜表情愈发冰冷,眼中像要凝成冰一样。程宗扬吐了吐舌头,然后两手的拇指、食指相扣,放在眼睛上,比了一个戴墨镜的手势。不出所料,月丫头用力啐了一口,接着翻身跃上马背,头也不回地驰回江州。
  
  程宗扬双手叉腰,得意地哈哈笑了两声,但终于无聊地闭上嘴,感到心底生出一丝寂寞……
  
  忽然,江畔的芦苇蕩传来一声轻响,接着方圆十余丈的芦苇彷彿被狂风尽数捲起,乾枯的苇叶在剎那间漫天飞舞,带来一片萧杀的气氛。
  
  谢幼度双足微分,立在一丛斩断的芦苇桿上。他的双手横在身前,握着一柄连鞘的长剑,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。
  
  在他对面立着一名黑衣老者。那老者面容乾瘦,脖颈和手背生着如鱼鳞般的鳞甲,双眼凹陷极深,眼球彷彿没有眼睑一样干枯而黯淡。
  
  剑鞘青黑色的鲨皮染上一点灰色,在谢幼度真气的催发下渐渐消失。他朗声道:「鱼长老自泊陵千里迢迢来我江州,有何见教?」
  
  那位鱼长老声音低哑。「我们鱼家的小无夷被人杀了。那娃娃学艺不精,死了也没什幺好说的,但他身上有件东西听说到了江州。没奈何,老儿只好专程跑一趟。」
  
  谢幼度神情微动。「无夷公子?鱼长老既然怀疑是江州人做的手脚,何不光明正大前去质问?在这里伏袭一个小辈,传出去未免有失身份。」
  
  鱼长老翻了翻眼球,「小子,老儿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,当老儿是三岁的娃娃?殇老鬼到了江州,老儿这点用毒的本事用不着赶去献丑。那头既然是混蛋鹏的闺女,老儿用什幺手段也没人说失了身份。」
  
  程宗扬与敖润面面相觑,过了会儿敖润道:「他好像在说岳帅?」
  
  程宗扬点点头:「这名字我觉得比武穆王还拉风。混蛋鹏——老敖,你说岳帅他老人家的德行不至于欠到这地步吧?」
  
  敖润却道:「我得赶紧去知会月姑娘一声!程头儿,你们先走,老敖去去就回!」
  
  「省省吧!有谢公子在,用得着你向副队长献慇勤?」程宗扬一边说,心里一边嘀咕:这鱼长老不会是来找阴阳鱼吧?
  
  谢幼度执剑道:「幼度受人所托,守护月姑娘周全。请鱼长老指教。」
  
  「皇图天策府,好大的名头。老儿惹不起还躲不起?」鱼长老冷笑一声,后退半步,没入水中,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蹤。
  
  谢幼度跃上小舟,第一句话便道:「送你的鲈鱼吃完了吗?」
  
  「吃完了。」程宗扬咂了咂舌头,「味道还不错。」
  
  谢幼度笑了笑,「程兄欲远行?」
  
  程宗扬也不瞒他,「临安。」
  
  「临安啊,西湖美景六月天……」谢幼度悠然神往,过了会儿才满是遗憾地说道:「可惜我是去不成了。」
  
  「谢将军既然来了,为何不到城里一叙?」
  
  谢幼度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,问道:「小侯爷在吗?」
  
  「当然在,上次还说你到江州竟然不来看他,哈哈。」
  
  谢幼度叹了口气,「既然小侯爷在,那就改日吧。」
  
  「不会吧?难道你们两个有仇?」
  
  「没有。只不过程兄知道——幼度这个时候与小侯爷见面不大合适。」
  
  「私人身份也不行?」
  
  「公私岂能分明?落到有心人眼里,免不了大作文章。」谢幼度洒然一笑,然后郑重施礼道:「艺哥的刀,我已派人去建康取了,多谢程兄。」
  
  「喂!」程宗扬叫道:「你们谢家不打算为艺哥报仇了吗?」
  
  谢幼度背影微微一震。
  
  「五原城!」
  
  片刻后,谢幼度长揖一礼,然后飘然而去。
  
  敖润凑过来:「程头儿,害死龙骥谢艺的人在五原城?」
  
 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。「不好说。不过我在五原城有两个仇家,现在顾不上收拾他们,让谢家先给他们找点事做。」
  
  「程头儿,你这是借刀杀人啊!」
  
  「是吗?」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:「佛祖说的,这都是缘啊。」
  
  敖润只能「啧啧」两声,无语歎服。
  
  程宗扬回头看着自己的跟班:「羊肉都吃饱了,还愣着干嘛?赶紧划船!今天我们要向北走一百里水路,绕过宋军。要是误了路程,月底每人扣一只羊!」
  
  金兀朮不满地说道:「主人!你太苛刻了!」
  
  「你再废话,每人扣两只!」
  
  豹子头和青面兽立刻一起摀住金兀朮的嘴巴。
  
  发完火,程宗扬一阵颓丧。死丫头不在,自己朝几个半人半兽的家伙发什幺脾气?
  
  敖润吆喝一声,三名兽蛮人一起用力。小船向上一跃,船底贴着水面,箭矢般逆水而上。
  
  「金兀朮!豹子头!还有你青面兽!吃饱了有劲是不是?划这幺快干嘛!本来订好的行程全被你们打乱了!」
  
  「主人!」金兀朮拧着脖子争辩道:「是你让我们赶快划的。」
  
  程宗扬大叫道:「扣羊!」
  
  两个字镇住三个家伙,程宗扬嘟囔道:「什幺世道!我发句牢骚都不行?」
  
  按照原订计画,众人向北划一天的船,远远避开宋军游骑的侦测範围,然后在江畔歇宿一夜,次日向东越过烈山,赶往筠州。
  
  谁知三名兽蛮人蛮力一发,不到半日就行完一天的水路。程宗扬一看时间还早,放弃在江边宿营,进山赶往下一个宿营点。结果少了半日时间,天色将暗,众人还在山里打转,眼看今晚第二个宿营地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了。
  
  敖润安慰道:「没事!这条路老敖走过,迷不了路!大不了饿个草窝子睡一夜,明天接着赶路。一天走不了两天的路程,两天走三天的路总能赶得出来。」
  
  程宗扬也知道自己心急了,他揉了揉脸,然后道:「找个有水的地方,把带的帐篷拿出来,今天不走了。」
  
  敖润野营的经验果然丰富,没多久便找到一条山涧。解决水源问题,众人扎好帐篷,敖润又拿铁弓射了一头獐子,剥洗乾净,架在火上烧烤。
  
  和三名兽蛮人相处一天下来,程宗扬发现他们虽然粗鲁凶恶,但都属于嘴一张就能看到屁眼儿的直肠子,倒是比和人打交道更轻鬆一些。而且三名兽蛮人受过选锋营的训练,複杂的任务执行不了,基本的令行禁止都能做到,指挥起来算得上心应手。
  
  队伍里多了三个大号饭桶,一条獐子还不够大家塞牙缝。三名兽蛮人聚在一起,商量再找些猎物。
  
  青面兽说:「牛肉。好肥!」
  
  金兀朮说:「无牛。吾见兔子。」
  
  豹子头说:「兔子有刺。卡嗓子。会死。」
  
  三名兽蛮人一起慎重地点头。程宗扬一阵恶寒,这三头吃货一口能塞一只兔子,卡死他们都活该!
  
  敖润道:「老术!老豹!老兽!别商量了。夜里山路不好走,路险得很!这山涧上面是条山路,每年都栽下来几个……」
  
  话音未落就听到头顶一阵嘶鸣声,一匹马失蹄滑下山崖,后面还拖着一辆马车,车上的驭手惨叫着连人带马,一起栽进涧内的树丛。
  
  程宗扬、敖润和金兀朮一起掠过去。程宗扬去看马车,敖润去找那名不知摔到哪儿的驭手,金兀朮则如猛虎般扑上去,先一口把跌伤哀鸣的马匹咬死,然后拧下马头,血沫横飞地叫道:「肉!」
  
  三个人里,青面兽还算斯文一些,摇头说:「马肉粗。」
  
  豹子头躐过去,伸手扯下一条马腿,一口先咬住马蹄子嚼着:「马肉好硬!」
  
  程宗扬没理会那三头大牲口,他侧肩撞开车厢,用力拉开变形的车门。
  
  一张雪白面孔映入眼帘,如玉的容颜使程宗扬心跳似乎停了一下。车厢内是一个美貌少女,她梳着鬟髻,髻上的钗子嵌着一颗龙眼大的明珠,身土穿着一袭洁白丝衣,一只秀美的耳朵上挂着一根丝绦,眼睛因为受惊而睁得大大的,五官娇美精緻,唇角有一颗小小的红痣,使那张娇美的面孔平添一股风流的韵致。
  
  程宗扬露出和蔼的嘴脸,温言道:「小娘子,可曾受了伤?」
  
  可惜他这一番温情款款全被后面的金兀朮等人破坏了。那三个家伙围着死马开怀大嚼,说话时,豹子头正好从马腹里掏出马肠,像吃粉条一样哧哧溜溜地往嘴里吸。车内的小美人又是惊骇又是噁心,一副几乎要呕吐出来的表情。
  
  程宗扬咳了一声。「那是我养的几条獒犬,看着凶恶,其实不伤人。在下姓程,是过路的商人,不知道小娘子芳名?」
  
  那少女虽然连人带车从山崖跌下,身上却没有受伤。最初的惊惶过后,很快镇定下来,敛衣道:「奴家姓李,李师师。」
  
  第二章
  
  「李师师」三个字一出,程宗扬的耳边好像听到老虎机哗啦一声,吐出无数硬币。
  
  中大奖了啊!这是自己头一回遇到青史留名的名妓。据说钱塘名妓苏小小喜爱春日乘油壁香车出游,原来李师师也有这样的雅好。不过冬天大半夜乘马车在穷山恶水里瞎转悠……这种爱好实在是太特别了。
  
  看到程宗扬古怪的表情,李师师讶然道:「公子认得奴家吗?」
  
  「听说过……」程宗扬看着她的面庞,彷彿坠入那种现实与历史、真实与梦幻交织的感觉中。完全是下意识的,他听到自己用暧昧的声音问道:「多少钱一夜?」
  
  李师师茫然睁大眼睛,似乎没有听懂。这样娇弱的神情,果然是名妓风流……程宗扬挤挤眼睛:「我是说,跟你过夜的话,要几个金铢?」
  
  「啪!」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印在程宗扬脸上。
  
  程宗扬顿时清醒过来。真是色迷心窍啊!亏自己还是个新鲜出炉的高手,连这个小娘们儿的一记耳光都没躲开。
  
  「喂,你这个小娘子!为什幺乱打人?」程宗扬义正辞严地说道:「我是说这荒郊野岭的,你这样摔下来肯定走不成了。我们要保护你也不能白干对吧?你怎幺也得给几个钱是不是?」
  
  李师师冰雪聪明,哪里听不出来他是找台阶下?没有理会程宗扬的解释,她撑着车厢起来,忽然脚下一软,吃痛地跌回去。
  
  打过这幺多架,程宗扬对跌打损伤多少有些了解,一看就明白几分。「别动,你扭了脚踝,我帮你看看。」
  
  「不用。」
  
  李师师挽起裤筒,然后看了他一眼,先拉过车帷遮住双腿,这才除下鞋袜。她活动一下脚踝,然后打开厢内一口金属匣子,取出药物、绷带,熟练地包扎起来。
  
  程宗扬瞪大眼看着李师师。她身上的白衣式样简洁,没有一点多余饰带,而她耳朵上挂的丝绦竟然是一张摘掉半边的口罩!老虎机之神在上!李师师不当名妓,改行当护士吗?
  
  正胡思乱想间,敖润拖着那个驭手过来,他脸色奇差,老远就向程宗扬打手势。
  
  「老敖,搞什幺——干!」
  
  程宗扬仔细一看,只见那名驭手穿着黑色皮甲,头戴红缨毡帽,赫然是一名宋兵!
  
  敖润挑了挑眉毛,然后比个手势,意思是杀了车内的人灭口。
  
  程宗扬脸色数变。自己费力绕这幺大个圈子就是想避开宋军,结果阴差阳错撞个正着0如果换作别人,自己也许真,的下手灭口了!可车内是李师师啊!
  
  李师师飞快地包扎好脚踝,然后擡起螓首,神情凛然地说道:「奴家是大宋明州虎翼军随军医官,师从光明观堂,忝居外堂弟子。今日奉军令赶赴江州,随行有虎翼军一个指挥的骑兵。方才马惊坠崖,得阁下援手,奴家在此谢过。」
  
  这了头不简单,先亮出虎翼军和光明观堂的名号,表明身份,然后又郑重道谢,给足自己面子。即使荒山中遇到的几个陌生人真有什幺不轨之心,被她这番话一说,多半会打消念头。
  
  程宗扬笑道:「原来是光明观堂弟子,那就不是外人了。小可程宗扬,与鹤羽剑姬、乐明珠、穆嫣琪、邓晶几位仙子都认识的。」
  
  李师师一怔。光明观堂有内堂、外堂之分,内堂传衣钵,外堂传医术,这陌生人说的几个都是内堂弟子。鹤羽剑姬潘师姐名头响亮,他听说过并不奇怪;乐明珠、穆嫣琪、邓晶几个,外界少有人知,他竟然也知道。
  
  「年前小可在晴州正逢几位仙子设立慈幼院,小可解囊相助,才与几位仙子相识。」
  
  李师师容色稍霁。原来是晴州来的商人,难怪会在山中夜宿,又如此锱铢必较。
  
  山崖上传来一阵呼喊声,李师师放下心来,扬声道:「我在崖下!」然后向程宗扬一笑:「程商人,多谢了。他日有间,奴家与穆师姐、邓师姐一起登门道谢。」
  
  眼前的李师师年纪尚小,已经有意无意间显露出一番风流韵致,真不知她再长几岁,会是何等风流婉转?可惜头顶足足有一个营的宋军,程宗扬再有什幺别样的心思,也只能含笑拱手,说声:「保重。有缘再会。」
  
  宋军垂下绳索,将医官和摔死的同伴接上去。看到山中有人,几名攀绳下来的宋军都露出戒备的眼神。尤其是那几名兽蛮人更引起对方的警觉。
  
  好在有慈幼院的一番交情在,李师师没有难为他,说了马惊坠车,得程商人援手的经过,双方就此告辞。
  
  等这一营宋军走远,程宗扬吐了口气。「明州的虎翼军。太好了!贾师宪这是铁了心要打下去!你们几个吃完马肉都把嘴擦乾净!有没有一点形象啊!两天之内赶不到筠州,每人扣一只羊!」
  
  「刻薄的主人……」
  
  「闭嘴!」青面兽和豹子头一起按住金兀朮,喝道:「你不想吃羊了!」
  
  望着船来船往、热闹非凡的浮淩江,程宗扬哑口无言。这是赶庙会吗?自己以为死奸臣他们偷运粮食都是趁夜偷偷摸摸来去,谁想到声势会这幺浩大,公然在宋国人眼皮底下玩花样。
  
  秦桧神采飞扬地说道:「这些都是运木料的船只。筠州常平仓被一场大火烧成白地,如今百废俱兴,全靠我程氏商行登高一呼,招募民夫从下游砍伐树木,送来木料。前两日筠州官府专门送来一块匾,上书『急公好义』,如今挂在粮铺的大门上。」
  
  「行啊奸臣兄,再干些日子,官府都该给你立牌坊了。」程宗扬道:「回来的时候是木料,去的时候都不是空船吧?三十万石粮食,你们真是好本事。」
  
  秦桧道:「荆溪县衙只能存粮二十万石,另外的十万石,我们在城中另租场地存放。往荆溪去的船只出入都由粮铺统一安排,倒也不是十分麻烦。」
  
  「王团练那边有动作吗?」
  
  「暂时还没有。」秦桧道:「常平仓失火,粮价飞涨,筠州的官员都在四处催粮,供应军需。王团练公务缠身,恐怕一时顾不上我们。」
  
  「他不动手最好,干完这一票,我们立刻走人。一个团练用不着我们大费心思。」程宗扬道:「慈音那边呢?」
  
  「来过两次。」秦桧道:「第二次来时,我见她气色很不好,似乎和谁动过手,还吃了点亏。」
  
  程宗扬不知道静善与慈音之间的底细,一想到城中还隐藏着高手,心头不禁微微一震。「这几天是要紧时候,不能让她坏了事,让长伯盯住她!」
  
  「不成了。」秦桧苦笑道:「前日我们的人等了一夜不见师太出来,冒险潜进去,才发现观音堂已经人去楼空。她们师徒不知何时不告而别,连庙里的僧人也不知晓。」
  
  这下麻烦了,自己还答应殇侯要带他见慈音,结果上钩的鱼偏偏长出翅膀飞了,老头知道还不气死。
  
  秦桧看出他的神情,「有何不妥?」
  
  「算了,先不管她。」
  
  死尼姑那幺贪财,怎幺会轻易跑掉?自己不去找她,她也会找上门来。程宗扬把这事放到一边,又问道:「沐羽城联络了吗?」
  
  「依公子吩咐,属下从沐羽城请来五百名昭南人,如今已经到了荆溪,只不过……」秦桧苦笑道:「他们只肯与公子打交道。」
  
  程宗扬皱了皱眉。五百人的队伍,昭南人真下本钱。在他的计画里,昭南人只是一个道具,如果再跟他们扯皮,只怕耽误时间。
  
  「粮价?」
  
  「接到公子的吩咐,我们已经出了八万石的货,目前和谈的消息还没传来,粮价仍维持在一千铜铢以上。」秦桧笑道:「有滕知州的赏识,各家对我们程氏粮行十分信得过。宏升行和日昌行各买了三万石,都是交钱订货,粮食仍存在我们程氏粮行,省了来回搬运。」
  
  程宗扬笑道:「看来空手套白狼的生意还有得做。既然粮食大都还在,索性三十万石粮食全卖给滕知州。」
  
  秦桧低咳一声:「属下倒有个主意。」
  
  听着死奸臣小声说出计策,程宗扬的眼睛越瞪越大,「死奸臣!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?太黑了!」
  
  秦桧谦虚地说道:「近朱者赤。属下追随公子多日,多少学了一些法门,不足以别开生面,不过拾遗补缺而已。属下以为,一丝一粟当思来之不易,一火焚之未免可惜。」
  
  「奸臣兄,你不当官真是可惜了。这幺卑鄙的事都让你说得冠冕堂皇。」
  
  秦桧谦虚地说道:「近朱者赤。属下追随公子多日,多少也学了一……」
  
  「停!这不是我教你的!黑锅少往我身上扣了。」
  
  秦桧哈哈一笑。
  
  程宗扬思索半晌。「不要让人起疑才好。常平仓不到一个月便两次失火,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。」
  
  「属下想办法做得巧妙一些,终不能让人疑心到我们程氏身上。」秦桧道:「公子,要不要去粮铺看看?」
  
  「不用。有老四在,我放心。咱们去荆溪县衙。」
  
  船近荆溪,远远能看到数十艘船只由舟手操纵着,在岸侧排列整齐,百余名民夫正在林中砍伐树木。这里离荆溪县衙水路只要绕个弯就到,走陆路却隔着大片大片的密林。从上游来的船只都在岸旁停下,卸下民夫工匠,然后由粮行的人接手,绕到后面卸载压舱的粮食,再一一驶出。因此岸上民夫虽然多,却无人知道相隔不远,有一处比筠州官府还要富足的大粮仓。
  
  程宗扬没在伐木的岸旁停留,直接到了荆溪县衙的码头。祁远是大管家,坐镇城中粮铺;吴三桂则去打探消息。留在这里的易彪、林清浦、冯源闻讯赶来,众人见面又是一番欣喜。
  
  「彪子,吴大刀来江州了!」程宗扬大声说道:「忙完这边的事,你就回江州干你的老本行!」
  
  「走南荒?」
  
  「当你的大头兵!」
  
  易彪怔了一下,然后怪叫着向后一个空翻。只有这时候才看出他其实还是个年轻人,不像他哥哥那样沈稳。
  
  敖润笑道:「彪子!往后就是咱们三个搭伙了!」
  
  易彪喜形于色,「成!」
  
  冯源叫道:「我?」
  
  敖润道:「程头儿,咱们直属营的法师太弱了,能不能换一个啊?」
  
  「哇呀呀!好你的敖大块儿!看我的火法!」
  
  几个人笑闹着乱成一团,程宗扬向林清浦拱手道:「林先生。」
  
  林清浦双手合拢,长揖一礼,「程公子。」
  
  「这些日子多辛苦你了。」
  
  林清浦道:「职责所在。」
  
  程宗扬一听,知道这趟墙角是挖不成了。不过林清浦如此忠心,更让自己起了招揽的心思。
  
  林清浦道:「这几位是?」
  
  金兀朮、豹子头、青面兽见着生人,都警觉地闭上嘴,眼中凶光毕露,倒和一个人掉进狼群全神戒备的神情差不多。
  
  「我收的几个家丁,还看得过去吧?」程宗扬道:「忘了告诉你,武二如今也在江州。」
  
  林清浦嗟叹道:「南荒一别,以为再难有相见之日,哪知数个月之间又陆续汇聚到公子旗下。」不等程宗扬开口,林清浦便道:「公子,请。」
  
  程宗扬只好苦笑着把招揽的话嚥回去。
  
  整座县衙如今都堆满粮食,成堆的蒲包整齐叠在一起,每隔几层还用木架隔开,留出空隙,便于通风。收来的粮食在粮铺和粥棚的仓库各留了一部分,并没有全部送到此地,但二十余万个蒲包的规模已够壮观。要知道,这可是上万吨的粮食,如果没有路上的耗费,尽数运到江州前线足够宋军用五、六个月。仅靠浮淩江的水路,自己就能收来这幺多粮食,可见宋国民间的富庶和官府浪费之大。
  
  粮库有秦桧和祁远等人打理,程宗扬只看了一圈便与秦桧一同出来,带着三名兽蛮人赶往昭南人的营地。
  
  不多时,秦桧遥遥一指:「就在这里了。」
  
  眼前是一片空林,连个帐篷角都没看到。秦桧示意他往上看,程宗扬才发现头顶的树干上多了数十个大巢。那些昭南人用树皮和枝条编成巨大的巢状物,上面用树叶一搭就成了能够容身的宿处。枝条间隐约能看到箭头的寒光,显然他们几个的到来已经引起昭南人的注意。
  
  程宗扬举起双手,表示自己没有恶意,并高声道:「在下程宗扬,请问是哪位沐羽城尊长带队?」
  
  一个身影出现在树枝上,裘衣素带,却是沐羽城的主人申婉盈。
  
  斑驳的月光从枝叶间穿过,如水一样浸润着少女晶莹的胴体。申婉盈赤条条地伏在一根半人粗的树枝上,光洁的肉体彷彿一团莹白软玉,在月光下起伏。生满树叶的枝条犹如绿色的双翼,从她的身下向外伸展开来。
  
  树梢离地面足有五、六丈高,朝下看去足以令人眩晕,程宗扬却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。他背后是一个半人高的树洞,剖开不久的树干上还滴着浓绿的树汁。身前的少女像骑马一样骑在树技上,身下垫着一块纯白的狐皮。她双腿低垂,浑圆的臀部向后耸起。程宗扬骑在她的臀上,火热的阳具硬邦邦地顶在少女的蜜穴中,做着男女间最亲密的接触。
  
  随着阳具的挺动,柔腻的蜜穴有节律地收缩着,湿滑的蜜汁从花巢深处涌出,濡湿身下的狐皮。少女白皙的胴体伴着苍翠的树枝在夜风中起伏,彷彿在凭风飞翔0「弟子……要洩身了……」申婉盈呢哝着说道,一边挺起雪臀,将颤抖的花心迎向身后火热的龟头。
  
  一股凉丝丝的气息从少女的子宫深处涌出,程宗扬深吸一口气,龟头顶住申婉盈的花心,使出卓云君亲传的房中术,将她乖徒儿洩出的阴精彩补一空。
  
  程宗扬从背后握住申婉盈的双乳,在她高潮的蜜穴中又开始新一轮的抽送。申婉盈连续两次高潮,阴精被程宗扬採补殆尽。最后,程宗扬亲自把精液射进她的体内,使她也完成了一次阴阳交融。
  
  「弟子回到沐羽城便依照掌教真人的指点,勤加修习。」申婉盈道:「前日得到掌教召唤,弟子随即带族人北上。」
  
  云收雨散,申婉盈的眉眼间多了一抹娇豔,整个人像初绽的蓓蕾,愈发鲜美动人。虽然她师父不是什幺好鸟,但她完全是无辜的。卓贱人怕事情败露,不惜把爱徒拉下水,撺掇自己佔了她的便宜,但程宗扬不打算让申婉盈吃亏。对卓贱人,自己只是单方面的採补,玩过算完;对申婉盈,他每次都是依照太乙真宗密传的房中术,阴阳双修。申婉盈虽然失身于他,实际上得益甚多,因此对他愈发信赖。程宗扬甚至怀疑,哪天自己冒充的「掌教真人」身份被揭穿,她也未必会和自己翻脸。
  
  申婉盈恭敬地说道:「有事弟子服其劳,掌教有事相召,婉盈及沐羽城族人唯掌教之命是从。」
  
  「明天我要去见筠州的滕知州,到时你不用出面,只要派个人与我一道去就行了。」
  
  「是。」
  
  程宗扬又指点几句她的房中术,顺便把自己想要的几个妙处放进去,比如让她试试女上位,主动与自己交媾。申婉盈对他奉若神明,自然不疑有他。除了这些增添趣味的细节,其他口诀都毫无水分。毕竟自己的房中术是太乙真宗教御亲传,成色十足。
  
  说话间,对岸的山谷突然腾起一片火光,虽然隔着二十余里,但在黑夜看来分外显眼。
  
  程宗扬皱了皱眉头,自己的生意正在要紧关头,这两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什幺差错。他迅速穿好衣物,飞身从树上掠下。
  
  秦桧也看到火光,带着金兀朮等人赶来。「那地方属下去过两次,是荆溪人的村寨!」
  
  程宗扬心头一凛,立刻吩咐道:「让易彪、敖润看紧粮库!我们走!」
  
  申婉盈道:「我也去!」
  
  程宗扬一点头,带着她掠往江边。
  
  沐羽城的昭南人乘独木舟而来,六人上了两条独木舟,越过浮淩江,朝对岸的着火点驶去。
  
  山路虽然崎岖难行,但六人都是身手不俗。申婉盈犹如一只夜莺,轻盈地在枝叶穿梭,显示出她身为卓云君得意弟子的不凡修为。秦桧大袖飘飘,宛如在林中御风而行;金兀朮、青面兽和豹子头四肢并用,身子一纵就是一、两丈的距离,在树枝间跳跃前行,如同矫健的猛兽。
  
  不到半个时辰,众人已经接近着火地点,能看到不远处的山谷中,一处村寨正在燃烧。六人悄然潜近,程宗扬额角的伤疤微微跳动,感受到一缕缕或浓或淡的死亡气息。
  
  靠近村寨一角,入目的情形使申婉盈花容失色,几乎要惊叫失声。
  
  荆溪人的村寨有近百户人家,大多是土楼,寨中到处是青翠欲滴的葡萄藤。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蜿蜒伸入绿荫深处,小径尽头是一片广场,中间竖着一根嵌着人形九具的圆腾柱。青山秀水,宛如世外桃源。
  
  广场上摆着一圈桌椅,上面菜餚杂陈,似乎正在举行欢宴。然而此时广场内伏尸处处,地上数十具无头尸体都是蛮人汉子。滴血的首级挂在图腾柱上,最上面一个赫然就是与自己做过生意的麻黩。他的脸上还带着凝固的笑容,眼中却充满震惊和意外,似乎是正在欢饮时遭到屠杀。
  
  几名穿着号衣的军汉正举着火把大肆放火,土楼一座座燃烧起来,有些留在楼中的老人和孩子刚跑出门,就被那些军汉砍杀。
  
  一名军汉头目坐在图腾柱下,一边喝着村寨酿的果酒,一边用尖刀挖下一个蛮人老者的眼珠:「你们这些蛮狗,粮食都藏在哪儿了?」、老者号呼着叫道:「天神在上!祂会吞掉你们这些恶人!」
  
  军汉头目一刀切断老者的喉咙,溅起的鲜血让对面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连忙闪避:「远着点儿!赵都头,沾上血怎幺吃?」
  
  姓赵的都头连声应是,然后道:「把房子都给我烧乾净!给这些蛮狗一点厉害看看!」说着他又陪上笑脸,「王管家,这寨子穷得叮噹响,翻遍也没几颗粮食,倒是寨里的蛮婆挺水灵。要不您赏脸,受用几个?也解解这一路的辛苦。」
  
  王管家咳嗽一声,迈着步子走过去。
  
  广场另外一侧,一群荆溪女子被长索捆成一串,哭号不已。几名相貌姣好的荆溪女子被拖出来,当众剥光衣物,被十余名军汉轮流姦淫。
  
  看到王管家过来,一名军汉笑道:「王管家,这有个好的给你留着呢!」说着他从人群中扯出一个女子,捏着她的屁股道:「这个蛮婆怎幺样?奶子大,屁股圆,一身皮肉又白又嫩!」
  
  相雅满面泪痕,她从军汉手里挣开腿,不顾自己还被绳索捆着,拚命朝王管家踢去。
  
  王管家侧身避开,淫笑道:「够烈性!就她了!」
  
  两名军汉把相雅拖到广场中央,扯开她双手捆在图腾柱上,然后撕开她身上的白衣,露出她白皙的肉体。相雅的美目张得大大的,望着柱顶丈夫的头颅,眼中满是绝望和悔恨。
  
  旁边一名军汉道:「这些蛮女真够味!比城里的婊子白嫩多了!」
  
  「都头说了,蛮女留着也是祸害,干完一刀砍了,乾净利落!」
  
  「哪儿的话!」王管家道:「难得这些蛮女生得标緻,留两个好的给大少爷沖喜,剩下的都卖到窑子里当婊子!」
  
  「王管家高见!」
  
  几名军汉七手八脚扯住她的双腿用力拉开,王管家摸着相雅的脸颊淫笑道:
  
  「这婊子就不错嘛。」
  
  相雅木然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,接着血光乍现。相雅一口咬住王管家手指,她用尽全身力气,几乎能听到指骨在齿间的脆响。
  
  王管家狂叫着拚命拔扯手指,旁边的军汉急忙去捏相雅的嘴巴。忽然那名军汉的脖颈中响了一下,接着一篷鲜血溅开,切断的头颅横飞出去。
  
  漫天血光中,相雅看到一抹雪亮刀锋穿过血雨,在自己胸口寸许的位置猛然静止,接着刀锋翻起,将按着自己双腿的两名军汉左右砍翻。
  
  赵都头飞身跃起,然后脖颈一软,脑袋突兀地歪到一边。
  
  秦桧像刚写完一幅字般,从容抹着手指,从他的身后悠然踱步出来。
  
  惨叫声几乎同时从四面传出。申婉盈手中的长剑不住颤抖,显然是第一次杀人,但她出剑没有一丝犹豫,不一会儿,几名看守那些荆溪女俘的军汉都被她杀散。
  
  程宗扬一脚踹中王管家的小腹,将他踢得两眼翻白,闭过气去,接着举刀砍倒一名对手,喝道:「不留活口!」
  
  一股浓重的猛兽气息袭来,金兀朮赤手抓住一名军汉的面门,往后一拗,以他手撕烈马的力量,直接把那人的脑袋拧下来。豹子头张开血盆大口,尖长的獠牙将一名军汉的手臂刺穿,牙关一合,将他的臂骨咬成三截。
  
  青面兽与他们两个全靠半兽人横蛮的力道毙敌不同,他抓起一桿长枪,枪缨一抖便挽起碗口大的一团枪花,展臂将一名军汉的肚腹刺得洞穿,竟然有一手不俗的枪法。
  
  这队军汉不过三十余人,穿着号衣,戴着氍帽,属于宋军序列中最末一级的乡兵。六人四面合击,不多时如砍瓜切菜般的斩杀十余人,剩下的军汉心寒胆裂,跪下来拚命求饶。
  
  申婉盈解开那些被缚的荆溪女子,她们一拥而上,哭骂着将那些宋军一一打死。程宗扬想留下一个活口,还被那些失控的女子咬了一记,眼睁睁看着那些女子发疯般将那名宋军砸成肉泥。
  
  相雅跪在图腾柱下凄声哭号,倖存的族人也围拢过来,一时间哭声震天,连申婉盈的眼眶也不禁红了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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